我对炊烟的眷恋，如同我眷恋着爹娘一样情深似海，每到双休日，当我轻装驾车驶近村庄时，远远地望见屋顶升起的一缕炊烟，心含的所有牵挂与思念如尘埃般落定，我一下子找到了久违的踏实。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从一缕炊烟中走出来，用岁月粗糙的双手，拍打掉身上的尘埃，理净发稍间的杂草，像一只守候儿女们归巢的倦鸟，张望着那条由村口通向外面世界的水泥路。
在我很小的时候，一声声鸡鸣在睡意朦胧的星晨里划破黎明，母亲就开始起床拾柴生火做早饭。每天沉沉的睡意中，我常常听到灶膛里柴草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闻到炊烟里飘香的早饭味道。做好早饭后，母亲就急匆匆地出门去割喂猪的草，割满一大背兜回家喂完猪，匆匆吃过早饭后，去地里干农活。汗水一次次湿透了衣服又一次次的被风干，中午回到家，又急急忙忙地生火做午饭。午饭后抽空休息一会儿，又去地里干活。夕阳衔山时，才收拾起农具准备回家，在我的记忆里父母总有忙不完的农活，父母不辞辛劳且单一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逢过年父母坐在灶前扳指盘数新年第一天的菜谱，小时候我们五子妹相拥欣喜。
从1999年当兵到现在参加工作，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到星期五，母亲常打电话问我这个星期回家吗，听到要回家，于是她早早的安排饭菜，走到新河坳上，就会望见老家屋顶上升起的一缕袅袅炊烟，望着一缕像绸缎般丝滑飘动的炊烟，心底涌出一股春风化雨般暖透心扉的暖流，朦胧了我的双眼。喝一碗家里的浓茶，让我理解了“满堂盛宴，不如一碗水”这一句话所包含的是怎样的一份千帆过尽后的沧桑。
如今，每个地方的生活条件都在改变，尽管老家的条件也比过去好了许多，我家也建了新屋，村里烧火做饭的人家也没剩几户了，但母亲依然坚持在旧屋里烧柴火做我们的一日三餐，剪不断的炊烟一直孤独而执著地在老家的上空缭绕，像云，飘来飘去，这一缭绕就是整整四十多年，这一飘，像歌声飘进了我的生命。现在老家的屋檐下、杂物间，依旧堆满了各种柴火，有花生苗，有松树枝、有劈开的树桩，父亲劈好的木柴成堆成垛地码满了屋檐下、杂物间，似乎总也烧不完，这是母亲放飞炊烟的唯一凭借了，一看见炊烟袅袅升起，我知道那准是母亲又在做饭了。
如今，父母已是70多岁了，虽然俩老身体还算硬朗，但比以前显得更瘦小了，脸上镌刻着永远也无法抹展的皱纹，大部分牙齿也已脱落，吃饭比以前慢了好多，但母亲仍然不辍地在家里没完没了的操心，仍然围着灶台转个不停，父亲总是任劳任怨地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娴熟地往灶口里添一两根木柴。在默默劳作和连绵不绝的炊烟里，母亲的黑发泛起了霜花，脸上写满了生活的欢笑和不易，腰身弯了，步履蹒跚了……她把一生最美的年华，一生最深的憧憬和一生最浓的挚爱全都融进了炊烟，融进了对儿孙们的呵护之中。
炊烟里，我看见母亲的身影是那么的瘦小，然而却又是那么的高大伟岸!
炊烟，温暖如母亲的胸膛，轻柔如母亲的笑容，飘浮如母亲的唠叨，浓烈如母亲的爱，深远绵长。
炊烟，是母亲随风飘扬的如雪头发，是不再明亮清澈的眼神，是母亲饱经风霜或深或浅的皱纹，是母亲顾家疼儿女无私的诠释，。
当我孤独失落的时候，我心灵的脚步，总是悄悄地走回我的村庄，走回那个珍藏我一生记忆的不太华丽且温馨如初温暖如春的家。母亲温暖的笑容，像白度母一般的慈祥。我仍眷恋着黄昏的每时每刻，静静的望着火苗在灶膛里热烈地舞蹈，听着母亲慢悠悠地讲着，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古老故事，温馨、宁静、安详像蜜糖一样，甜在我嘴里，却沁入我的肌肤，如烈火般蔓延在我身心的角角落落。炊烟里母亲……
作者 陈端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