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走路、吃饭,对很多人来说是随着成长而自然而然适应的一件事,雪溶于水般毫无波澜。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做到这些事,却如同命运的巨石直直坠入水面,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们是数量庞大而沉静生长的残障人士,其中包括相当一部分儿童和青少年。有官方数据显示,2022年底国内智力障碍人士数量有近1500万人,实际数量可能更多。
智力障碍人士普遍面临语言、行为、沟通交流等方面的挑战。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走路时能够放平的脚掌、主动伸出的手心,一切细微的改变都令人感到惊喜。 命运为他们关上了一扇门,家人和爱心人士在不断努力为他们开启眺望世界的窗。特殊奥林匹克运动是他们选择的破窗工具。
这是一项旨在使智力障碍人士增强体能、开发潜能,促进其生理和心理康复,提高社交活动能力,从而改变公众对智力障碍人士的刻板印象,使他们赢得尊重和获得尊严的变革性运动。其中的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是针对年龄在0岁到7岁的智能发展障碍儿童和非智能发展障碍儿童所设计的体育游戏项目。
由心智障碍人士家长创立的成都融智助残公益服务中心,一直在坚持推广特奥运动,推进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为智力障碍儿童及其家庭不遗余力地提供专业支持,帮助心智障碍者更好地融入社会,并在2023年成为ME公益创新资助计划中的支持项目。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到家长、志愿者、教练员、公益机构、资助方等的共同努力的身影,他们的经历和角色各不相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为了孩子”。
给孩子更多选择 让更多家庭受益
时隔数年,张玲已经记不清当日在当地特殊教育学校听到的那场关于特奥运动宣讲的具体内容。但她始终记得当时听到的一句口号,英文直译是“让我去获胜,如果我不能获胜,让我勇敢的去尝试。”
为着这句口号,张玲把被确诊为重度智力障碍的孩子带到了成都融智助残公益服务中心组织(以下简称“成都融智”)的特奥运动训练场上。
在这里,她遇到了许多与她有相似经历的家长以及他们的孩子。成都融智助残公益服务中心的创始人彭刚就是其中之一,他就是曾在台上面对张玲等一众特殊儿童家长介绍特奥运动的那个人。 彭刚的人生变轨始于女儿被确诊为智力障碍时,为了女儿的成长,一家人的重心从之前的工作地转回了老家成都。
彭刚很惊异的发现,女儿在学校接触到特奥运动的那一年产生了许多变化,甚至在参加特奥体育训练后的第一年就捧回了属于自己的奖杯,这让彭刚对特殊奥林匹克(简称特奥会)产生了好奇心。他说:“那时我从来没想到像我女儿这种情况的小孩还能运动” 彭刚开始对特奥运动产生兴趣,且在2008年与其他五位特殊儿童的家长共同创立了成都融智。
如今,这家机构的定位是“源于特奥志愿服务,专注服务心智障碍儿童、青少年及其家庭,期望通过推广特奥运动,倡导包容与尊重的价值理念,助力心智障碍者及其家庭融入社会的社会组织。” 谈到成立成都融智的初衷,彭刚很坦然:“因为我的女儿在学校里参加了特奥项目,我觉得她在体育方面有天赋,她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快乐,所以我们就愿意去做这件事。”
他说:“每个走上这条道路的家长绝对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人想那么多,一切都是随着孩子的进步而自然而然发生的。” 在成立之初,从不同行业走上同一条道路的家长们,没有一个人有过与公益组织或特奥运动有关的经验。
在一点一点的了解、尝试、摸索中,成都融智从一个互帮互助的家长小组,转变为开展特奥运动的家长组织,再逐渐成长为拥有执行团队、有能力举办特奥赛事和各种类型特奥活动,并推动国际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课程进行中国优化的专业社会组织。 成都融智开展的日常活动特奥运动是智力障碍人士者在专业人员组织、引导下,力所能及地参与并实现其个人价值的群众性体育运动,有助于智力障碍者身心康复,这项事业被国际公认为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
其中,幼儿运动员计划是特殊奥林匹克组织在全球范围内专为0-7岁智力障碍儿童设计的体育游戏项目,以帮助他们未来能正式参加特奥体育和其他项目打下基础。
特奥运动既能帮助智力障碍儿童改善体能、提升认知和社交能力,同时也适合同龄的非智力障碍儿童共同参与。
成都融智开展的日常活动
一直以来,成都融智持续聚焦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它被彭刚视为特奥旅程的基础,因为一切“要从娃娃抓起”。
在彭刚眼中,这能够给孩子们的人生带来更多选择,帮助他们找寻人生价值,为他们的家庭带来更多可能,也有助于将大众的目光聚集到这些特殊群体上。 “很多参与过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的孩子最后成为了正式的特奥运动员,但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彭刚说:“我们是想让更多的家庭受益。”
在他的构想中,未来成都融智将把在长期实践中产生的成熟经验与项目模板推广到更多地方,帮助更多地区的孩子和家庭。据他介绍,目前成都融智每年至少为12个城市的特殊儿童家长、公益组织提供相关的培训和帮助。
“勇敢尝试,争取胜利”
“我们璐璐给家里带来了很多惊喜”,从字里行间不难体会到一位母亲对自己女儿的骄傲与爱意。 “2017年参加全国特奥游泳比赛一次性拿了一金两银三块奖牌、2020年在第四届全国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摘下三金、2018年被评选为青羊特奥之星 、2020年获得成都市棒垒球协会强棒奖、2021年入选国际特奥运动员领袖、2023年又在全民健身线上运动会取得好几个优先名次。” 王海燕对女儿璐璐的成绩如数家珍。 一连串的荣誉,勾画出一位天资卓越的少女形象。与大众印象略有不同的是,璐璐的另外一个标签是“星星的孩子”,她是一名自闭症患者。 王海燕回忆 ,自闭症使得璐璐小时候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差,社交能力、运动能力、日常行为规范也受到限制。
她举了一些例子:“璐璐直到三岁多也不会说一个字,后来也只能鹦鹉学舌般重复别人的话。她走路从来不看来往的车辆,可以说完全没有安全意识,有时候还会出现伤害自己的行为。” 作为家长,王海燕对璐璐的并没有特别高的要求和期待,也没有预料到璐璐能够取得如此多的成绩。
一开始,王海燕带着璐璐加入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的初衷是,期望通过特奥体育训练帮助璐璐改善体能,提高她的认知和社交能力,没想到星星的孩子在后来发出了如此璀璨的光芒。 王海燕说,璐璐现在社会适应性已经很好,和人交流基本无障碍。现在,她能独自一人坐公交参加训练、跟随团队进行比赛。情绪也变得更平稳,璐璐已经能够比较平静的接受比赛中的一些小失误,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选择用伤害自我的方式苛责自己。 王海燕希望,未来自己的女儿能够更好的融入社会,或者在特奥运动的道路上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她希望在体育之外,女儿在生活上也能有更多选择。 在国内,特奥会的中文口号是“勇敢尝试,争取胜利”,荣誉的滋味固然甘甜,但勇敢尝试、打破设限的过程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胜利。 做为一个重度智力障碍同时又伴有癫痫的男孩的妈妈,张玲一度很害怕,担心训练课程跟不上、担心错过孩子康复的黄金时间。她形容那种心理是“感觉每天都在与时间竞争”,状态是“在随波逐流的内卷”。 通过成都融智接触到特奥运动后,张玲的心态逐渐出现了转变:“对我而言,特奥运动重新定义了第一的概念。时间越长我越感受到,孩子不需要跟任何人去比较,我接受他所有的样子,我也不用去跟任何人比较,只做纵向的自我衡量。我感受到自己一步一步在变好,我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形容自己接触特奥后的感觉:“我从中感觉到奥运精神的延伸,感觉到接纳一切的态度,好像它向我们张开了手臂,我也很乐意迎上去,回应给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至今张玲坚持带着小熊参加特奥体育训练已近三年,即便小熊的情况或许会在参加特奥训练时显得更加困难一点。 “对我的孩子而言,在参与特奥幼儿运动计划的过程中,最关键的一点不在于多么显著的提高他的运动能力,而是他在运动中滋生出的对我的信任感和亲密感,以及让他感受到更多的、来自外部的安全感和友好氛围,我觉得这就足够了。”张玲说。 从婴儿时期开始,小熊就十分抗拒别人的接触。“小的时候如果我想抱他,他可能就会把脸转向相反的一边,或者用手把人推开”张玲回忆:“不过随着参与运动次数的增加,慢慢小熊也逐渐适应了我对他比较亲密的接触。” 这位妈妈等到了属于自己的“胜利”——“在一个去广场散步的晚上,在音乐喷泉前,他突然主动来拉我的手”,张玲无法忘记那一刻涌出的眼泪:“那是我看到的最好的景色。”
我们齐聚在此
“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是很多特殊儿童家长的日常写照。 拿着勺子从碗里面舀饭并放到嘴里,这样一个吃的动作,张玲教了十岁的儿子七个月。她特意挑吃饭的时候教他这个动作,是为了让他能够把这个动作与吃饭这件事联系上,帮助他形成肌肉记忆。 重复的日子在不断重复,“我想每个家长都会有那么一瞬间可能是想要崩溃的。”王海燕感叹:“好在大家相互扶持、互相帮助,共同走过一道又一道的坎。” 她也感恩遇到的志愿者和教练员们:“感觉志愿者和老师们都特别有爱心和耐心,他们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些小朋友们,关心他们、照顾他们。” “璐璐6岁左右参加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后来被选到了游泳队,一开始她特别害怕下水,整个游泳池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尖叫和哭声。
后来是一个大学生志愿者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背着璐璐在游泳池里走了好几节课才帮助她适应。璐璐后来真的慢慢克服了恐惧,加入了日常训练”。想起这件事,王海燕至今还是很感动。
志愿者帮助参与特奥的儿童
何晓琪从大一开始接触到参与特奥的孩子们,然后定期去看护、去陪伴、去帮助这些孩子们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的学妹岳誉后来也成为了与她同行的一员。 “这些孩子跟我在接触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愿意也渴望和外界交流,想跟更多人打交道,想尝试更多不同的体验”,她们说。 这不是志愿者的一场单向奔赴,从陌生到熟悉后,这些孩子脸上慢慢舒展开与其他孩子一样的纯真与欢欣。
岳誉记得那个喜欢亮晶晶饰品的小女孩在分别时穿过人群给她的拥抱。何晓琪也提起曾让她感到“心被融化”的一刻——她在等待回校的路上,偶遇帮助过的小男孩,他认出她,然后叫了一声姐姐。 志愿者帮助参与特奥的儿童
人们齐聚于此,彼此交换心中的温度。这温度将连成燃烧的星火,照亮孩子们的前路。 “对这些孩子们,要用心。”从事特殊体育教育近三十年的教练罗旭光说。 在特奥运动过程中,教练员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他们发挥自身的专业能力,在全面了解与评估的基础上帮助孩子进行运动训练,提高培养效果并确保孩子的安全。 在过去许多年里,罗旭光带领这些有特殊需求的孩子去做康复训练或者体育锻炼前,最先做的事情都是从认知、沟通、交往、语言各个角度全面的了解和评估每一个孩子的能力,而后针对每一个孩子自身的情况做综合的训练方案。
“一个孩子有一个计划,一个孩子有一个方案,我们把这叫做个别化的教育计划或个别化的教育方案。”罗旭光说。 “我们最终目的是希望能帮助孩子们去更好的去适应社会。”罗旭光总结了包括他在内的许多教练员的共同目标:“让孩子去适应社会,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能够融入到社会大众的生活当中去。”
爱的力量助TA成长
为孩子们带去光亮、温暖与帮助,有更多爱的力量帮助他们成长。 2023年8月24日,成都融智主办了ME公益创新资助计划,题为“民生爱的力量,成就特奥梦想-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推广项目”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课程优化研讨会。
这次研讨会由中国民生银行、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ME公益创新资助计划资助,也获得了中共成都市青羊区委社区发展治理委员会、青羊区残疾人联合会等单位支持。 “真的很感谢民生银行愿意支持这个项目”彭刚说,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由特奥会带到中国,但由于文化背景不同、教学习惯等因素给课程在国内推广造成一定障碍,推动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课程在国内进行优化,目的就在于更好的清除这些障碍。 目前,成都融智在特殊奥林匹克组织《特奥幼儿运动员活动指南(第二版)》的基础上,结合自身近年来与国内合作伙伴开展特奥幼儿运动员活动的经验,在吴燕丹教授领衔的福建师范大学特奥技术团队的指导下撰写完成的《特奥幼儿运动员活动指南(中国优化版)》已进入紧张的后期审核校对中。 2015年,ME公益创新资助计划由中国民生银行联合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原中国扶贫基金会)创立,旨在支持公益领域的创新实践和可持续发展,助力社会组织实现公益梦想,促进社会进步。 ME公益创新资助计划关注乡村振兴、教育支持、社区发展、健康福祉、生态文明、定点帮扶创新实践六大领域。成都融智的特奥幼儿运动员计划正是契合“健康福祉”这一主题的入选项目之一,这也是成都融智第一次参与国家级平台的公益创投。 至今,ME创新计划已经连续开展九届,中国民生银行累计为216个公益项目,提供资金1亿元。惠及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受益人包括外来务工人员、心智障碍群体、残障群体、留守儿童、乡村中小学生等等,项目直接受益人数达29万余人次。 在提供资金的基础上,民生银行动员全国范围内的分支机构,支持当地入选ME公益创新资助计划的机构与项目开展工作。彭刚介绍,民生银行成都分行向成都融智颁发了支持函,承诺在成都融智开展与推动项目的过程中给予支持。同时,二者还联合开展了金融消保活动、金融知识宣讲等等。 公益微光成炬,善意星火相传。作为一家以“服务大众,情系民生”为使命的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民生银行积极履行金融企业社会责任,不断为公益事业助力赋能。 而故事中的其他人,也都在努力把这善意传递下去,彭刚想把开展特奥运动的经验推广到更多偏远封闭的地区,张玲拥有了特奥运动专职工作人员的另一重身份,何晓琪在毕业后仍要继续坚持志愿工作。“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义。”他们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