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
你会遇到一个金子一样的女孩
她心地纯净
满眼是你
在多年以后,故乡的那条河流早已枯竭,但它安静流淌时候的模样,和倒影中的翩翩倩影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我记得还在我八九岁的年纪,我家的新房还没有落成,那时候常跑到河边去捉鱼,那时候虽然不会游泳,但脱光了扎猛子是最令人感到有趣的事情,那时的我一度对此事乐此不疲。
河流的上游有一座堤坝,下雨的时候常发洪水,泄洪时水流湍急,淹死了很多牛羊牲畜,所以乡下的人对这条水流都有一种爱恨参半的感情。
那时,我因为总跑去河里玩耍,我娘就常常去捉我。
直至多年以后,每当她尖锐的嗓音响起,都会令我浑身颤栗,一如当时我从河里憋气不住露出头的惊慌样子。
而我慌乱的样子也常常引来站来岸上不肯下水的小姑娘一阵大笑。
回忆是个神奇的东西,会令人沉浸其中,里面有着令人快乐和忧伤的东西,但我的脑子总记不住事情,以至于年少的记忆于今已寥寥无几。
所以,当有一天我欲从回忆抓住一些东西的时候,只能从模糊的过去中摸索过去,找一些蛛丝马迹,然后一路寻找过去。
我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从这个当年站在岸上笑我的女孩开始。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庞也已经不是当初少女的模样。
那天从火车上下来,忽然接到她的电话,自然有些惊喜,当然,除了那句开场白:“小乙,猜猜我是谁?”
小时候的名儿,早就没人提起了,再说那时候我又不记得有多少小伙伴,所以她的声音一出来,我便猜是她。
我以为相逢多是偶然,惊喜更凤毛麟角。
所以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感觉自然大有不同,絮絮叨叨的说了半个小时,便说改日相约,见面再叙。
没想到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去接你。
我笑了笑,欣然应了。
后来的某一天,当我对她说出那时的心情时,她笑着趴在我耳边对我说:“相逢不一定偶然,还有念念不忘呢。”
我方知她早有预谋。
远赴边疆的工作,和生活轨迹的改变,打乱了原本一度以为安逸到死的人生,我那时候正值心思纷乱,同时由于工区竞聘岗位失利,而感到前路茫然无措。
罗马有一句谚语:为了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曾付出过多大的努力。
所以幸好,她的出现让我再次对生活轻易的发生了兴趣。
小月从我小学毕业之后就搬家到了大城市,而我小学毕业后,初中和高中曾辗转多地,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面。
我风尘仆仆的从额济纳回来,而她在呼和浩特站等待。
后来,每次我休假回来,问她等的烦不烦,她总笑着回答说:“等待一个人是幸福的。”
我笑而不觉,因为这句话直到很多年后,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小时候的那个站在河边冲我大笑的女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她比我想象中要好看,比我之前想过的许多样子都要好看。
当她亭亭玉立的站在我的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指捏在我脸上的时候,令我一度感到羞涩不已。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瘦!个子也没长高哟。”她伸手在我头顶比划了一下,叹了口气,下了个结论说,“唉!眼看是长废啦。”
我拨开她的手,打量着她说道:“是啊,好久不见!看来,‘丑’是一种天赋,根深蒂固。”
“有那么丑吗?”她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长发,眼睛扑闪扑闪的笑着反问,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
我并不想直接承认她的美丽,于是降了一个台阶道:“嗯......丑归丑,还能接受。”
她的双眸一瞬不瞬看着我,眼中好像在分辨真假。
我毫不示弱,心如平湖,眼似沉井。
“哼!吃什么?”
“涮羊肉。”
看着她撇过头佯装生气的模样,我洋洋得意的回道。
2
我画的树太漂亮了
接下来,我画的鸟儿,画的云朵
统统
都配不上她
是的,如你所想,半年后,我陷入了一场恋爱,它来的始料不及,又那么的顺其自然。
她从不赢我,还为我打理着原本凌乱的生活。
那天,当她低下身子为我擦去球鞋上的污渍的时候,抬起头的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我看到她满眼是我,我便对自己说,我找到了那个女孩子。
从那一刻起,我便咬定,今生非她不娶。
我十分怀念那段时光,那时候的我,似乎有着无限的精力,每次休假回家都乐此不疲的往返于集宁南和呼和浩特站之间,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发,下火车后跳上公交车像跳上一条载满清梦的小船一样快乐,晚上日暮时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挥别,我会不自觉的被分别的情绪所打动,俩个人多少次秋水望穿,泪水涟涟。
即使在单位上班,电话粥也常能煲两三个小时,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尽的题项。
幸福若此,就是在梦里,嘴角也是上扬的角度。
我记得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灯火朦胧,我们牵手漫步在街道,天空正飘着雪花。
“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我看着她娇艳的脸庞忍不住温柔说道。
“这是我听过最好的话,你只把它念给我,不许再说给第二个人听。”
“不会,从来只有你配,以后也只有你配。”
我很坚定,她很相信,这是爱情最好的样子,也是年轻最好的样子,只希望余光中老先生不要白眼翻我。
分歧是从年后开始的,年节的钟声犹在耳畔,她突然愁眉不展的找到了我,告诉我她的父母要求我必须调回来,到城市里,哪怕不在一个城市也行,他们觉得陪伴很重要。
我也这样觉得。
但我回不去。
除了铁路工务,我一无长技傍身,二无家底丰厚,一个安稳的工作对于一个即将而立的人是十分重要的。
而且我要比他们更了解我自己,当年我意气风发,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满身风雨的打拼回来,不仅一事无成,还差点跑到工地,如今让我再次放弃既有的工作,转投他行,我没有信心做的出色,何况养家糊口?
再说楼价高居不下,我要是辞别单位,怕是连房贷都还不起。
虽说现实如此,我不能逃避,但心中亦不想失去。
那段时间,我整日忧心烦恼,不知道这段感情该何去何从?
此心拖泥带水,是人生最苦处!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月,我竟然暴瘦了下来,身体一度处于苦苦支撑的状态,我的科长见我如此,多有不忍责怪之心,于是大手一挥,批了一个月假期给我。
我感谢的他的理解和慷慨,转身匆匆踏上了唯一驶向目的地的火车。
长久的分别,只能靠电话联络,维系这段感情的同时,我听得出,她已然不知如何面对她的家人。
而我,犹犹豫豫,拖拖沓沓,即使在步子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心中仍旧万般不舍!
火车踢踢踏踏的往前走,夜晚的星光再也没有满船清梦相压,梦里泪水打湿了枕头,车厢里空空荡荡,好几次我从梦里醒来,都恍若一个无魂之人,多少次不由悲从心起,放声痛哭......
憧憬过婚纱照拍摄的地方叫做丽江,听说哪里风景秀美,天地繁华,小镇安静,眼前有小桥流水,远处有玉龙雪山。
此刻,我只想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而这里最好就是那个我们一同憧憬过的地方。
于是,我一句一句的发消息给她:
小月,我想和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村庄
那里没有城市的熙熙攘攘
只有成群的牛羊
我们甜蜜的生活在
我亲手搭建的茅草房
我弹着吉他,你轻轻的为我伴唱
天上的鸟儿也会快乐的挥动它的翅膀
在晚上我们可以依偎在村边的小溪旁
小月,我想和你去个地方
那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村庄
或许不会有我们的爹娘出现在我俩的婚礼上
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熊熊的篝火会温暖我们幸福的脸庞
五十年后
你和我都已经白发苍苍
但我们还是甜蜜的偎依在那村边的池塘
小月,我想和你去一个地方
今天我就想和你去这个地方
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村庄
......
火车停下,我走下车,刚出站,便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倩影,两个月不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有些憔悴。
我走出站,看见她背着那个用信用卡积分兑换,我送她的粉色书包,她跑来的时候,里面沉甸甸的,她走过来的时候,眼中没有泪花,甚至透着一股少有的坚定。
她对我说:“走!小乙,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3
无人与我立黄昏
无人与我粥可温
在很多时候,我都太过执着于对错,常常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
对低头哈腰的媚骨嗤之以鼻,对我看不过眼的所有东西愤世嫉俗,我为自己倔强的脖子而感到无比骄傲。
然而在那一刻,以及以后,我都心甘情愿的低下了头。
如果有一个可能让我们永不分离,我愿意如此,甚至为牛为马,且乐此不疲。
从丽江回来,我便与她分了手,我把阔别了一个月的女孩送还给她父母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分手。
看着他们警惕的目光,和一把把自己的女儿护在身后的样子,我一下子有些释然,恍然。
是啊,天下父母心,本不该承受如此的煎熬。
我们光顾着自己了,爱情再伟大,孩子还不是一把屎一把尿自己拉扯大的嘛,是我的自私让他们心生警惕,白白承受了月余的煎熬,枉生了这诸多白发。
我羞愧的出门而去,甚至没有敢于简单的告别......
自那以后,我们便没了联系,生活像一片湖水,在没有风的日子里波澜不惊。
我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化身为额哈铁路荒原上的一株野草,顽强的扎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工作也渐渐有了起色,得到了领导的赞同和赏识。
俩年后,忙碌的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我又认识了很多人,熟悉了新的面孔,随着家里亲戚的介绍,接触了几个女孩,大部分还聊的不错。
回忆到此,我似乎已然忘记了那天的雪色,那天的月色,与月色和雪色之间的那道靓影。
人生海海,漂泊如旧。
有时回去和朋友相聚,叹光阴好不禁过,我喜欢聊一些过去,但总不自觉的避开一些过去,我的同事、朋友很多人都已结婚生子,孩子都会叫大爷了。
我的科长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我说不急,还早,再玩几年,好不容易单身下来,哪儿那么容易就结婚了,再说不得培养感情嘛,围城得晚一点再进。
他说,围城有围城的乐趣,早进来早温暖,日常琐碎也是感情生活的一部分嘛,抓紧。
我便笑他,别骗人了,围城那么有乐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出来?还是外面风光正好。
话虽如此,后来也谈了几个女朋友,但都不了了之,没有开花,自然也谈不上结果。
有时候,我感觉我的心力好像已经在那一场恋爱中耗尽了,月神的眷顾似乎全部集中在了我二十八、九岁那两年,令我尝遍了爱情的甜蜜和悲苦。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进入尾声。
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诚实的叙述者,但每当我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便已不是“我”。
“我”只是这段记忆的一部分,故事的叙述常随着叙述者感情的起伏而跌宕,所引的诗也是埋伏好了的一部分,只是恰好感情到了那里,故事便讲到了那里。
看到这儿,你应该明白了,“我”不是小乙,或许那天也应该没有月色......
对不起,电话响了,我的叙述该结束了。
“喂?”
对方无声的静默。
“喂?谁呀!”我有些不耐烦。
“你......猜猜我是谁?”那个声音有些怯音。
我心中一震,半天说不出话来。
“猜到了吗?猜到了请你吃涮羊肉喔!”
......
......
......
单位:中铁电化局运管公司呼和公司额济纳运营维管段
作者:索俊帅、刘泽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