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唯有春秋两季是最美的。不同于春的百花盛开，绚丽多彩，既有凉风徐来时的空山新雨，也有幽窗月明外的层林尽染，秋无疑少了些轻狂和张扬，多了些忧愁和浪漫。
然而今年的秋天，今年秋天的内江，却因疫情的突袭而静默，很少让人感受到这个秋天里的内江独有的气息和美丽。
山水、树木、庭院、花草，换作往常，这些都是欣赏迷人秋色的绝佳景象，可惜，由于不能远足，“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成了一种奢望，“霜雁一声语，烟江两岸秋”成了一种梦想，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此刻也只能局限于居民楼下而非公园里面，至于“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的树木，最终也只好站在窗前，遥遥相望，如此罢了。
静默期间，独倚高楼，我在沱江岸边的“春天江与城”上，所看到的远山其实不过是三两公里外的几个色渐苍翠的小小山头，倒是近处，沱水悠悠，穿城而过，只是不再有如夏天那般着急忙慌地奔赴远方，融入长江，慢下来的它，仿佛已在不经意间寻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维，他终生向往的田园风光到了千年以后的今天，依然是那么的静而美。
既然如此，就说水吧，我对这个“多事之秋”里的内江何时才能彻底解封，早就“望穿秋水”了。如果你，也正好感觉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
水是有性情的，不同季节的水也有不同的滋味：春水妩媚、夏雨滂沱、秋水清澈、冬雨浅寂。现在是秋天，而我最爱的水，也恰好是秋水。秋水有着秋天这个季节的特点，特别的清，特别的静，也特别的绵长，特别的悠远。就如深秋之后的大地渐渐少了繁华而多了厚重，秋水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隐者，不悲不喜，淡然超脱，任凭人们亲近，或是无人理会，它都有着自己的万般自在和内敛。以梅妻鹤子著称的宋代诗人林逋，曾经写下“苍茫沙嘴鹭鸶眠，片水无痕漫碧天。最爱芦花经雨后，一船烟火饭渔船。”所谓的秋水无痕，想必就是这个道理吧。
无痕无迹的秋水，是四季里最清最亮的水，尤其是在傍晚时分，如果有斜阳映照，芦花飞舞，愈发平添了几分艳色，不然，大唐诗人王勃也不会说什么“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了。
秋水清明，如同美人眼眸，让人看不到哪怕丝毫的尘埃，有时却又不似美人眼，因为它平静得没有一点儿涟漪，更别说是波澜了。倒是更像一颗通透而淡然的心，在久经世事过后，既无太多的欣喜，也无太多的悲寂。每当我看到静水流深的沱江河水缓缓而来，又款款而去，心情渐渐的变得平和而悠远了，似乎心中的一切苦痛和世间的所有烦闷，都随着流水，一路东去，整个心也变得静谧而空灵……
沉敛也柔韧，丰盈也安宁，秋天的美往往是由内往外生长出来的积淀，虽然我们无法行走在内江多姿多彩的秋天里，伴随花开花落，漫赏云卷云舒，去大洲广场看看银杏的满天飞舞，去长江田园闻闻桂花的浓香扑鼻，然而请相信，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感性与理性之中，尽管我们还需克制和忍耐，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等待我们的，依然是天高云淡的最美秋天。即便这样的美，也许很快就会从温婉到苍凉、从清浅到厚重、从斑斓到萧瑟，但是秋天，只会姗姗来迟，不会真正缺席。
其实，人间万物都一样，在季节里辗转反侧，在节气里茁壮生长，有些风景和心情，待到季节变幻，便成了美丽的忧伤和昨天的故事。就如大洲广场的银杏与长江田园的桂花，终究会随风飘散，洒落一地，只剩下短暂的遗憾与片刻的回忆。而我们只需明白，人生多风雨，必须懂得当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的时候，一笑而过就好了，唯有用顺其自然的态度去过随遇而安的生活，我们才能在这个很多时候过于嘈杂的世界里安静下来，心有淡然诗意，人生方能远行。
这亦正如宋代文豪，我们的四川老乡苏轼在他的《定风波》里所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如果说得简单点，就以漫画大师丰子恺的《豁然开朗》为例吧：“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不是吗?纵然今年的秋天正与眼下的内江渐行渐远，只要寒冬过去了，我们不也一样会等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与盛夏光年?当然，还有那色彩斑斓，美伦美奂的秋天!
（周梦蝶 2022年9月26日写于四川内江梧桐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