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江宁
上世纪70年代初，农村大年初一，院子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声声悦耳，热闹异常，家家户户互相拜年，而我家那年初一，却被人在神龛上贴上了一张大字报。仔细看大字报的内容是：四类分子不准乱说乱动，不准外出和别人接触，只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否则，将是死路一条，永无翻身之日……落款是：跃舞扬威的贫下中农!我详细将大字报看了两遍，特别是这大字报的落款蛮有意思，跃舞扬威这词用得十分贴切，十分准确，十分恰当。这大字报大年初一贴到别人家神龛上，本身就是跃舞扬威了。我不明白，贴大字报者，到底是何意?怎么在这样一个特殊日子贴这样的大字报?难道他想显示自己的威风吗?这有什么威风可扬呢?像这么一个很可怜可悲的家庭，你还在其伤口洒上一把盐，再踏上一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你会感到十分威风吗?像这样一位在抗日战场上冲锋陷阵、驰骋疆场，刀光剑影之下九死一生的抗战老兵，不值得你尊敬吗?像这样一位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做好事不计回报的老人，值得你在其头上拉屎拉尿好欺辱吗?
大字报上午约8点左右贴上，我父看了后，连连低声呢喃：贴得好，贴得好。我可没我父亲脾气好，修养好，将大字报一把撕下来撕个粉碎，十点许，平时一名与我家不太友好的青年路过我家门口，当地，家中只要有人，大门都是敞开的，他在门口往里一瞅，看到神龛上的大字报不见了，便大声问道：神龛上的大字报怎么不见了?我回他说：你还想贴吗?那人连声哼哼两声，便扬长而去。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