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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伯母

2022-04-05 22:12:39    来源:中国基层网    访问:    

文/吕晓蓉

又是一季芳草绿,又是一年清明时。一直留存于我心灵深处的伯父伯母的音容笑貌,再次清晰起来,仿佛就在眼前一样。虽然我与他们仅仅见过一次面。

据我们吕氏族谱记载:伯父“名超,1922年出生于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儒林镇。生性刚毅,聪颖好学,高大魁梧,别有风度。少时在邵阳县中就读,初中毕业后,立志从戎,考入中央黄埔军校第十六期,编入一总队,毕业后在国民党国防部工作多年。曾任国民党军训三厅三处翻译参谋,参加过抗日中的长沙保卫战。1946年赴美留学,学习工兵工程,后晋升中校军衔。1949年10月,国民党政府由南京迁往重庆,重庆解放前夕,国民党政府逃往台湾,他毅然决然不去台湾,飞往香港。1958年2月,周总理作了讲话,对留学在外人员,欢迎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在党的政策感召下,他于当月回国,受到了周总理亲自召见。不久,便分配在上海市凿井工程公司搞技术工作,后升为高级工程师,副总工程师,1980年退休。”

伯母姓余,名竹影。我对伯母的了解差不多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母親在世时,伯父伯母每一封家书几乎都是伯母的親笔。字体娟绣,语气亲切温柔。从我五六岁时起就深深地刻印进了我的记忆之中。几十年了并未有丝毫淡去。伯母是上海人。母亲曾跟我说起伯父伯母的爱情故事:他们的联姻,是伯父还在黄埔军校读书时的校友牵的红线。在黄埔军校就读的伯父身材高大魁梧,英俊潇洒,是一个富有爱国情怀的热血青年。按现在人的标准就是一个有知识,有魅力、不乏英武的帅哥!而伯母却是名门闺秀,温婉娇美,两人一见钟情。伯父黄埔毕业后,1946年又赴美留学,伯母就一直等着他,两地鸿雁传书,直到伯父学成归来,才在上海伯母家人操办下举行了婚礼。婚后,伯父还把他们的结婚照片寄了回来,母亲生前又把这张照片交给我保存,至今仍然在我的影集中珍藏着!伯母与伯父同在上海工作,也是八十年代退休的。

伯父伯母都是八十多岁高龄在上海去世。

伯父伯母在上海,我们在湖南山区,虽然远隔千里,但他们对于我家关心以及对我的关爱却无微不至,完全不受距离的阻碍。

1968年,我父亲离开人世后,伯父知道我母亲一人挑起抚养四个儿女的担子太重,就代替着父亲的责任,每月都要寄钱给母亲,帮着她维持着这个残缺的家。在粮食紧张的六七十年代,正在成长期的我们姊妹,饭量大,常常吃不饱。伯父母为了不影响我们的成长,他一家便省吃节食,硬是从口中节约出一部份粮食换成全国粮票(当年购买供应额度以外的粮食是要凭粮票的,有了粮票就等于增加了粮食指标,粮票有全国通用与地方通用两种)放信封中寄给母親,以解决我家的粮食困难。我们姐妹四人得以长大成人,多亏伯父伯母的关怀。

几十年过去了,在一个小皮箱里我珍藏的一本笔记中还夹着两张他们当年寄来未用的七十年代的全国通用粮票。那时我特意留下作纪念的,看到它们,总会勾起深深的回忆,虽是陈年却永远不能忘怀的记忆,没齿也忘不了伯父伯母对我们姊妹的养育之恩啊!

伯父伯母对我们家庭的关心不只是给我寄学杂费和接济粮食,逢年过节,伯母总要给我们买些新衣服,打成一个个包裹从上海寄给我们。直到我出嫁时,还收到了伯母送给我的礼物:一件八十年代初最新流行的价值不菲的鲜红色的羽绒衣。这件红色羽绒衣是伯父母美好的心愿,寄托着他们对我无限的爱意,这件羽绒衣至今仍珍藏在我的衣柜中。

父親去世后,伯父伯母特意告诉母親,由他们来专门来承担我的全部学费,以分担母親的压力。从那以后,每一个学期,伯父伯母就要给我寄来学杂费,一直到我完成学业。

记得有一次母亲接到了伯母汇来的、指明是给我的学杂费的钱,(我是四姊妹最小一个)母亲将这事告诉了我,并要我给伯父伯母写回信,以表谢意。这也是我第一次学写书信,母亲坐在书桌旁边教我写,她讲一句,我写一句。自从那次后,伯母每一次给我汇学费我都写回信告诉他们,一边向他们汇报我的学习成绩。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伯父伯母一次次给我寄学费,我也一次次向伯父母写信,信的内容一次比一次写的多,信也一次比一次的写得好。我后来喜欢写作,就受益于此。

知道伯父母对我寄托着厚望,我应当好好读书,才能不辜负伯父伯母的恩情。于是我发奋读书,顺利地完成了学业,并疾志子承父业,走上了教书育人的工作岗位。这一切,有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有母亲身体力行的教导,有着伯父伯母的高山流水般恩情,也是我对培养我成长的他们的最好的报答!我知道他们不需要物质上的回报,更重视精神上的满足。希望我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做到了。

伯父伯母不仅承担了我父親的责任,也对家乡十分关心。他时常与乡親保持着联系。我们吕家是个大家族,凡吕家亲戚去上海出差或办事,只要他们知道,都会热情的接待。家乡的大事只要有求于他,他一定会尽力帮忙甚至资助。过去常常听长辈们说起过,乡親们对伯父母,没有一个不敬佩的!

伯父在六十年代初回过家乡一次,却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

我一个大我十几岁的表兄,名叫龚浩,是一个公司小职员。有一次我与他在县城老街上偶遇,他便拉我在一家茶馆喝茶,边喝茶边聊到了伯父。他说他在六十年代初期親眼见到过回乡的伯父。他告诉我,那一年是伯父从海外回国后第一次特意回家乡看望父母及乡亲的。“当年,伯父身穿一身白色西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老街上通过,他身材魁梧,英俊亲和,还以军人的姿态一路挥手并向街上乡親街纺们致礼……”表兄说到这里时似乎还沉浸在当年那情景中,很激动,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伯父很谦和,跟我们讲他留学的故事,临别时还送了一支派克钢笔给我,我至今还珍藏着呢!”

在我们四兄妹中,大哥、大姐、二姐他们都到过上海伯父家里住过,就只有我没有去过上海。直到1989年暑假,我已参加教育工作了才有幸随学校组织到杭州上海参观学习的机会去看望了伯父伯母。

当年伯父伯母都已退休了,可伯父却每天仍忙碌着。他懂得几个国家语言,尤其精通英语,他翻译了许多外国著作和工程内部资料;家里也常有学生上门求教;并且对中医学科理论进行了潜心钻研,自学了中医针灸,而且积累了一定的临床经验,经常去给一些老年朋友们看病做针炙,而且不收分文。

那天我乘了地铁,又坐公交车,转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伯父家里。当年伯父伯母住在一栋老式楼房四楼。当时只有伯母在家,伯父外出给朋友做针炙去了。伯母第一眼见到我,非常亲切,她在我给他们的回信中早已了解了我。

伯母当年已有六十多了,但仍容颜清秀,烫着那个时代时尚的头发,还是一派大都市大家闺秀风采。她用一口上海话跟我拉家常。虽然我不太懂上海话,还是倍感親切。我们边聊边做饭,直到下午六点多钟,才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伯母说:“侬伯父回来了。”

我连忙到门口迎接伯父,想着照片里伯父威武英俊的模样,然而站在我跟前的却是一个精神矍铄,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我连忙说:“伯父好!”伯父一脸慈祥地注视着我,高兴地说:“晓蓉,欢迎你第一次来上海!你们四姊妹就你长得最像你爸爸……”他用家乡音跟我说话,平和而亲切,立刻消除了伯父在我心中威严的印象。

伯父到书房放下了出诊的东西,又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我近距离的看着伯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从伯父轮廓分明的脸庞,我找到了父亲的影子,伯父脸上流露的慈祥和爱意以及温和的笑容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父爱。

那晚我住在伯父家中,伯父与我谈了很久。他很健谈,眉宇间仍显露着年轻时那种气宇轩昂的神态,他还拿出一本精装的影集,向我介绍影集里的照片,跟我讲他在黄埔军校及美国留学时期某些片段。讲起来仍很激动,仿佛又回到了他意气风发的青年时候。伯父的奕奕神采和他辉煌的人生经历深深地感染了我。心里想着,伯父与我谈他的过去,其意是以他的故事来鼓励我,他更希望我们这一代有所作为吧!

伯父还深情地回忆了他与我父亲年青时的情景:“我与你父亲从少年起各有志向,我与他一起走出家乡在邵阳读书,自我考取军校后就与他分开了。我从戎,他爱文,各有所长,只可惜……”讲到这里,伯父语音低沉了,叹了口气继续说:“只可惜他当年没听我安排,我是想要他也到上海来工作的……”从伯父语气中我读出了他对亲弟弟的心痛与惋惜!

那晚伯父与我谈到深夜。

现在,伯父伯母及我父母辈那一代人都已离开人世了!自然界花草树木的生命周而复始,有轮回,可是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我想他们在世时,奋斗了,拼搏了,爱了,对社会,对親人所做的一切,正是有所作为的!他们演译的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高尚,正是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后继者永远的精神财富,应为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人永远志念!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伯父伯母对我的并不是滴水之恩,而是洪恩,我却无以回报,只好值此清明节日,以这篇小文来纪念他们,表达我的感恩……

2022年4月1日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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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吕晓蓉,笔名雨露,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城步第四民族中学退休教师,县作协会员。本人热爱文学,笔耕不辍,有散文、诗歌、通讯作品在省市多家媒体发表。

[责任编辑:袁通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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