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红
小米想，即使再过很多年，他也无法忘记眼前所见的这一幕。
爸爸双手死死地将妈妈摁在墙上，双目赤红，声音歇斯底里：“给我药(毒品)，给我药!”他的手指节突兀苍白，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嵌入妈妈的肩头里。妈妈哭着挣扎：“你想都别想!你清醒些吧，看看这个被你弄得支离破碎的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刚进门的小米大汗淋漓，抱着篮球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冰冷的灯光照在父亲异常苍白的脸上，很是诡异。爸爸的后背躬起，像只虾米，他大口喘着粗气，牙齿和嘴唇都在哆嗦，豆大的汗珠从他瘦削的腮子往下流，那种痛苦的神情让人害怕。
“快给我药。”爸爸扬起手，“啪”的一声扇了妈妈一巴掌。邻居的叔叔阿姨们察觉到动静，都涌进屋里，合力把爸爸拉走了。妈妈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小米脑门上那悬着的汗终于落下，渗进眼里，让他感到一阵刺痛。此刻的他感到透不过气来，他像被人推进大海里，水不断地灌进胸腔，窒息得似乎要死过去一般。
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都在重播。终于，妈妈跟爸爸离婚了。
带着小米走出那个曾经温馨美满的家时，妈妈仅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因为家中能搬动的东西都被爸爸卖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的痛苦，让妈妈没有任何的留恋，她拉着小米决然而去。小米本能地回过头，伸出手臂想要去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手指在空中徒劳地划了一个虚无的弧度。
小米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又见到了爸爸。
一天放晚学，小米和同桌一起回家。刚出校门，他便看到爸爸和两个面黄肌瘦的男子躲在学校围墙外的一个隐蔽的转角处，正在用针管往大腿上注射毒品。
同桌用手推了推眼镜，说：“小米，那人好像是你爸爸。”小米狠狠地说：“不，那不是我爸爸!”他生怕爸爸抬眼看到他，忙别过头，拽着同桌，逃也似地跑了。
小米恨死他老爸了。但一年后，他怨恨的对象——爸爸死了。
当邻居的叔叔红着眼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时，小米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妈妈正在刺绣，听到消息后，也浑身一颤，针尖刺破了手指。
爸爸入土那天，妈妈怎么也不让他去看爸爸最后一眼。后来听人说，爸爸入棺的样子狰狞可怖，皮肤青紫，脚上、手上的针孔处还流着脓水，令人作呕，熏得亲戚朋友都不想接近。他们还告诉他，爸爸双目空洞地睁着，似乎很不甘心与这个世界告别。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悲痛总算是消磨了一些。
冬去春来。窗外，杨柳叶绿，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柔和的春风吹绿了一望无际的稻田，吹皱了静静流淌的河水，嫩绿的小草也偷偷地钻出了地面，大自然孕育着生气勃勃的全新的生命。
小米暗下决心：长大了，他要当一名缉毒警察，要把这个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的都市恶魔赶走，让更多的家庭免遭毒品祸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温暖美好!
(作者：系湖南省邵阳市公安局退休干部)
